聚散终有时

关于

重蹈覆辙

*非典型破镜重圆

*剧情需要,年龄与现实存在差异。

*作品存档、现在不发以后就没有机会了

 

  00

  你是我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。

  01

  夏之光睁眼的时候,怀疑自己还在梦里。

  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他以前和陆思恒同居的房间,盖着的是他撒娇让陆思恒买的印有杰尼龟的被子,房间的摆设和他记忆中的一样,电脑桌上并排放了两个同款的笔记本电脑,旁边是一人一半却总是混着放的衣柜,床头柜上放着绿色的闹钟和粉色的蓝牙音箱,还有一杯空了的牛奶和正在充电的手机。

  陆思恒将自己不太理想的身高归结于小时候喝的牛奶太少,所以强制要求他每天睡前必须喝一杯牛奶,他至今还是没办法戒掉这个习惯。明明他已经过了发育期,没有了这么做的必要,还是会下意识完成步骤,庄重得像是不可或缺的睡前仪式。

  夏之光抬手按了按鼻梁,忍住呼之欲出的泪意。一定是因为昨天在酒宴上和陆思恒狭路相逢,他狼狈不堪多喝了几杯酒,今天才会做奇怪的梦。没关系,他想,等下再睁眼就会回到公寓。他清醒地知道,眼前的景象全是假的,虽然它们曾经都是真的。

  他深呼吸几下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
  ……真是见鬼了。

  夏之光用力掐了下脸颊,痛得龇牙咧嘴,他把头埋进被子里,眼泪名正言顺从他眼尾渗到杰尼龟脸上。闹钟突然响起,门外传来久违的呼喊。

  “光光!夏之光!!夏铁钢!!!快点给我起床了!不然赶不上电影了!”

  夏之光不信邪,钻出被窝半撑着身体去够床头柜的手机。手机锁屏是他和陆思恒的第一张合照,他俩穿着白衬衫站在学校礼堂前,反手比耶笑容明亮,笑容下面,是明晃晃的日期,上面显示的是2017年2月14日。

  他回了20岁。

  他与陆思恒还未分离的,相互爱着的20岁。

  02

  夏之光的20岁,是横冲直撞的,也是鲜活明亮的。

  夏之光从大一开始就颇有名气,直到毕业之后好几年都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,人长得帅,舞跳得好,戏也演得不错。校内无人不识无人不晓,收到的情书能以沓来计量。但他偏偏栽在陆思恒怀里不愿意起来,暗恋他的女生嘴上酸溜溜,心里对陆思恒咬牙切齿,甚至一度怀疑他给夏之光下了迷药。夏之光嗤之以鼻,陆思恒哪用下迷药,笑一笑,他就双手捧上自己的所有了。

  夏之光对陆思恒是一见钟情。

  高二暑假,对夏之光成绩恨铁不成钢的夏母忍不住给他聘请家教,本来当时才大一的陆思恒不在夏母的考虑范围之内,但没办法,前面几名家教都被夏之光用不同的方法闹走,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,只能死马当活马医。

  陆思恒来之前,夏母揪着夏之光的耳朵训斥了一顿,“把这个家教也气走你就给我滚出去自己养活自己!”

  夏之光表面一套知错能改,心里一套反正你舍不得。

  结果最后反而是他舍不得,乖乖听话,认真备考,考上了同一所大学,做了陆思恒的亲亲师弟外加男朋友,还死缠烂打让陆思恒搬出宿舍和他同居。

  03

  陆思恒觉得夏之光格外得不对劲。

  夏之光有双狗狗眼,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圆圆的亮亮的,看着陆思恒的时候饱含着一腔的笑意,满心满眼都是爱着他的模样。

  夏之光的声音有着与外貌不符的奶气,喊他名字的时候声线软糯,尾调上扬,陆思恒仿佛能看到他竖起的耳朵和疯狂摇摆的尾巴。

  可是今天的狗狗眼红红的湿湿的,里面的光都不见了,被另一种陆思恒看不透的东西所取代。耳朵耷拉下来,尾巴也无精打采,他觉得夏之光快要哭出来了。夏之光从小在爱意的浸泡里长大,顺风顺水,没有碰到什么逆境。这养成了他热烈外向的性格,喜欢与厌恶都会摆在明面上,虚与委蛇拐弯抹角一向不是他的风格。

  面前这个像是在压抑什么的夏之光,不是他认识的夏之光。

  “生气啦?可是看电影不是你提议的吗?”陆思恒扁扁嘴,“我还特意早起做饭诶,都是你爱吃的菜,别生气了好不好?”

  话音未落,怀里冲来了一只大狗狗,大狗狗紧紧抱着他,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,他听到大狗狗哽咽地对他说——

  “思恒哥,你会一直喜欢我吗?”

  委屈巴巴,他的狗狗像是失去了家。

  04

  昨天夏之光见到陆思恒的时候,其实就想这样做了。

  狠狠地抱着他,问他为什么要离开自己,问他为什么离开了再也不联系自己,问他为什么回来了也不找自己……

  很多很多的为什么,它们在陆思恒离开他的三年里不停地冒出,它们急切地需要答案,日夜撕扯着他的灵魂,声声皆是血与泪的质问。

  可是他最终还是退却了,准确地说被陆思恒的话语制止了。

  “好久不见,夏之光。”话语里面的熟稔经过了分开三年的稀释已经所剩无几,客气疏离,生生阻止了他所有的动作。夏之光的脑海一片空白,连自己是怎么回应的都忘记了。

  陆思恒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愿意宠溺着他,响应他所有的要求,用爱意浇灌着他长大的人了。他们甚至没有一句正式的分手,却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。他躺在名为陆思恒的坑底,任由雨雪风霜摧残他,只不过是盼望着有天那人能将他从坑底拉起。他可以将这些年的委屈倾盘而出,换得一个宠溺的安慰,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死缠烂打,要来一个言之凿凿的未来。

  可是那人却不回头地往前走,再也没有回来。

  不战而败,他拿起一杯又一杯的酒灌下去,酒精麻痹了神经和心痛,却麻痹不了那句话带来的空洞。夏之光想,会不会现在的陆思恒才是真的,以前的那个不过是他被时光滤镜善待的错觉,是他太想念而臆想出来的虚拟人物。

  直到刚刚,以前的陆思恒时隔三年对他展现了温柔,他才确定,以前的、现在的陆思恒都是真的。

  区别不过是,一个笑着说,哎呀你又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。

  一个淡漠地说,好久不见,夏之光。

  05

  陆思恒还没见过夏之光哭得这么狼狈,脸皱成丑丑的一团,扒拉着他呜呜大哭。怎么哄都哄不住,拍拍摸摸抱抱亲亲全来一遍,夏之光还是哭得一抽一抽,嘴里胡乱喊着陆思恒、思恒、思恒哥。

  陆思恒耐心地一边应着,一边拿纸巾小心翼翼给他擦去脸上的泪水,扯着后领给他哭得发红汗湿的背散热,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腿上,紧紧地回抱他。

  “今天是情人节,你再哭约会就泡汤了哦。”

  前几年陆思恒一直恪守高中生不可恋爱准则,对于夏之光的追求回应永远是那句等上大学再说,结果这个小坏蛋还没能等到开学典礼,暑假就打包把自己送给了陆思恒,陆思恒又气又笑却拿他没办法。自己不争气,舍不得打舍不得骂,能怪谁。结果甜头太多余威太强导致去年的情人节他俩稀里糊涂在床上过完,今年夏之光说什么也不乐意了,早在生日的时候就订好今年情人节的行程,昨晚睡前还念叨着今天的安排。

  果然,听到了这句话的夏之光渐渐冷静下来,陆思恒牵着他回了房间,翻出来另一套衣服,“哭了一身汗,快洗个澡。”

  夏之光点点头,拿过衣服进了浴室。陆思恒去厨房把剩下的饭菜装好,把约会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等夏之光出发。

  夏之光动作很快洗漱好换好衣服,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准备出房间,身后电脑桌传来消息提示音。他转身,发现是陆思恒的电脑,一封新邮件提醒。

  看清邮件标题后,他刚刚因哭泣而泛起的颤抖又卷土重来,周身如坠冰窟,心脏的疼痛将他敲打得支离破碎。

  06

  陆思恒和夏之光赶到电影院的时候,堪堪赶上开场。

  他们看的电影是《爱乐之城》,夏之光上次看的时候中途睡着了,醒来的时候清洁阿姨已经进来打扫,旁边的陆思恒拿着纸巾一直擦眼泪,含糊地说着感想。那时候他后悔死了,功课没做好,听说是爱情片就订了,没想到是悲剧。

  更没想到的是,回去之后的第二天,陆思恒就躲了他一个星期,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聊聊,结果陆思恒说他要去国外进修。他寸步不让强烈反对,双方吵架冷战了一个月,等他忍不住服软去找陆思恒的时候,等来的却是陆思恒已经离开的消息。

  再看一次这部电影,夏之光的心境已有所不同,剧情上有了共鸣,对主角的纠结与痛苦也感同身受。他沉浸在这个现实的故事里,俗套地落泪。

  影片最后,各有伴侣的男女主角共同编织了一场梦,梦里他们作出了另一种选择,结婚生子,拥有了另一种完整意义上的幸福。可惜梦总是要醒的,钢琴曲结束以后,他们又回归到各自的生活,像两条的平行线,余生再无交集。

  夏之光眼前闪过种种画面,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出门前在房间里看到的邮件,那是一封的邀请函。

  他想这是否是神明给予他的提示,他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,他能作出另外一种选择,他和陆思恒会有另外一种结局。

  夏之光转头看向陆思恒,和记忆中一样,他哭得一塌糊涂。尽管这样,他看到夏之光脸上的泪时,还是温柔地先给他擦脸,顾不上自己也没好多少的脸。“不哭了好不好?”

  夏之光刚止住的泪水又喷涌而出,他分不清这是为电影而流,还是为他们自己而流。

  07

  “光光你今天怎么怪怪的?”

  看完电影之后他们按照计划去了公园的草地上野餐,平时总会吐槽两句的夏之光今天格外安静,埋头苦吃,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思恒虐待他,好几顿不给吃的。吃完后夏之光躺他腿上晒太阳,陆思恒撸着他软软的头发问。

  陆思恒等了很久,夏之光都没有回答他,当他以为夏之光已经睡着的时候,听到夏之光呢喃了一句话:“思恒,你的梦想是什么?”

  “梦想?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舞者,然后开个舞蹈工作室养我家狗狗。”他捏了捏夏之光的鼻子,“怎样,我家狗狗有没有很感动,跟着爸爸顿顿有肉吃。”

  夏之光想起他们重逢的酒宴,别人以为他俩是初识,向他介绍陆思恒时的前缀,是舞蹈首席。

  他的陆思恒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,想要的都会有,想做的都能做。

  夏之光的鼻子红得厉害,陆思恒以为是没控制好力度,正准备上手揉的时候对上了夏之光湿漉漉的眼睛。他低头嘬了几口,听到夏之光的话。

  “塞巴斯蒂安和米娅最后的时候做了一个梦,他们作出了不同选择,拥有了他们觉得最完美的结局。”夏之光看着他,又不像是看着他“思恒你觉得如果真的再来一次会怎样?”

  “梦的美好,在于假设,但是谁又知道,假设不会产生其它的问题呢?他们就算选了其它的路,就能保证结局一定是他们想要的吗?”陆思恒双手捧着夏之光的脸,额头贴着额头“而且他们的结局是因为他们双方的性格,他们又深爱着这样的彼此。如果做出了改变,那还是他们所喜欢的那个人吗?”

  许久,他听到了夏之光的一声叹息。

  08

  陆思恒和夏之光迎着夕阳回家。

  刚到家,夏之光就推陆思恒去洗澡,还贴心地帮他放好衣服调好水温。陆思恒难得享受了一回服务,喜滋滋地做个甩手掌柜,由着夏之光折腾。

  等到卫生间响起了水声,夏之光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陆思恒的电子邮件,不出所料,是国外一个著名舞团邀请函。按照时间线,陆思恒会在明天看到这封电子邮件,躲避争吵冷战接踵而至,最后是离别。

  他将鼠标移动到了删除键上。现在只要他删掉了这封邮件,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,他们不用离别,也不会有冷冰冰的重逢。他做出了其它的选择,他不用忍受三年里侵入骨髓的寂寞,不需要在梦里才能见到陆思恒,不需要把陆思恒教会他的习惯从身体里抽筋刮骨似地清除。

  他会拥有早安晚安的问候,他会听到夏之光光光夏铁刚的称呼,他会有暖呼呼的拥抱和甜蜜蜜的亲吻。他空缺了三年的心脏里的东西再也不会丢失。

  他想起草坪上陆思恒对他说的话,想起之前吵架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陆思恒非去不可。他从小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,却忘了陆思恒不是他的东西。他以前觉得自己的爱轰轰烈烈,现在回头看看不过像个孩子抓着仅有的糖不愿意放手的任性。

  答案其实在他心里了。神明给他的机会,不是为了让他选择,而且让他看清。

  夏之光将鼠标从删除键移开,点击了“将此邮件标记为未读”。

  初春的晚上寒意未减,夏之光抱着陆思恒准备好的暖水袋窝在他的怀里,陆思恒一手翻着手机信息,一手拍抚着他的背。

  “思恒哥。”夏之光其实很少喊他哥,渴望长大的小孩喜欢用平语来表现平等,大部分时候直接是喊他思恒。他低头,对上了钟爱的狗狗眼,里面满载星河,是他一生最爱的风景。

  23岁的夏之光对22岁的陆思恒说,“你的梦想一定能够实现的。所以有机会你一定要抓住,用力飞,飞得更高更远。”

  23岁的夏之光替20岁的夏之光补了一句,“不用在意我。”

  不等陆思恒有所反应,夏之光用嘴截断了他的话语。

  08

  如果再给一次机会,我还是会喜欢你,爱上你。如果再给一次机会,我还是然后会按照既定的命运,和你吵架,和你冷战,再和你分开。

  因为爱你,所以会再次爱上你。

  因为爱你,所以会接受命运,放你自由。

  那是我最后的、难以言喻的温柔。

  09

  夏之光睁眼的时候,怀疑自己即将去世。

  宿醉后身上散发着臭味,他嫌弃地干呕了一下。太阳穴随着呼吸一跳一跳地痛,眼眶涩得发疼,全身像被大货车重重碾过。

  这么凄惨的境地,夏之光却笑出了声,他回来了。

  他失去过一次,因着神明的馈赠得以窥视过去一隅。忽视了的情节与感情一同归位,心跳如雷,声声贯耳。

  陆思恒,我好想你,我还爱着你。终于终于,都可以说出来了。

  10

  陆思恒打开门,发现了一名不速之客。

  看到来客,他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慌乱,公式化扯出微笑,很好地掩饰了过去。

  20岁的夏之光看不出来,但是23岁的夏之光可以。

  命运既然无法从头再来,那就创造新的开始。

  “好久不见,陆思恒。”



作者碎碎念:2019年的夏天如果需要一个句号,这就是我的句号了。2019年的夏天我快乐过,但是它不会再回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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